2007年10月23日 星期二

拆信刀


攝影:┗┳┛, 2030/01/28, taipei

有一個人坐在書桌前。當七月的風將遙遠的花香飄進房子時,一場雪正在遙遠的所在私密而溫柔的下著。當這個人拿起拆信刀時這個人正在睡覺。熟睡的這個人的窗外是一片大雪。而那時七月的花香正纏繞着這個人,他無法入睡,他坐在桌子前,手裡只有一隻拆信刀。真像一隻梭子魚。沒有一封信會在半夜三點鐘抵達,因為這個人正在睡夢中,他還沒有寫信。他想或許他不會寫信給他了,他想在南半球,現在應該快黎明了吧。或許雪已經停了。雪停的時候,在北半球亞熱帶的他已經三天無法入睡了。那時同一個太陽會照耀著大地,只是同一個會照在雪上,同一個會照進窗玻璃,在他被褥間下毒。而他才剛醒來。

當這個人醒來時,雪地上都是班駁的足跡,而這個人則握著拆信刀,眼睛瞇在刀上明亮的光芒中。鴿子早已經叫好幾個小時了,而他滿腦子只有在雪中醒來的他會繼續窩在被褥當中,他會喜歡最熱的牛奶,它的煙就在鄰間飄了起來。而沒有打開的窗子裡面會有一個小孩正對著窗外看。

他醒來,這個人聞到熱牛奶的香味,他繼續窩在暖暖的被窩裡,他閉著眼睛,他在想北半球熱帶的陽光,而在這時,這個人終於睡著了,拆信刀就擱在他攤開的手掌當中,一隻乾涸而雪亮的梭子魚。這個人醒來時有那麼幾分鐘想起他夢見他就坐在黑暗中,他坐在桌子前,手裡死緊握著一把拆信刀,然後他很快忘記了。很快忘記的這個還不願睜開眼睛的人突然覺得痛,這個人掉下淚來。而這個人終於睡著,他只會夢見一片空白。這個人很快翻過身,一隻雪亮的拆信刀馬上從手間飛過天空,然後掉進櫥櫃底下。那裡一向黑暗。(
1994/10。原載中國時報《人間副刊》)

2007年9月19日 星期三

just C18

dancing shots
shot by ┗┳┛, 2007/03/01, taichung










2007年8月27日 星期一

just B19


shot by ┗┳┛, 2030/03/06, taichung


shot by ┗┳┛, 2007/05/17, taichung

just C17

行道樹
shot by ┗┳┛, 2030/02/28, taichung
















just A12


pictured by┗┳┛ 2030/03/06, taichung


pictured by┗┳┛ 2007/03/01, taichung

睡眠地收割


Shelleyan Orphan

有 一個聲音,像是一個光點,微弱地,在河的對岸。他往前踏了幾步,然後 一個強壯的力量暴狠的阻擋著他,讓他突然無法抑制的感到徹底的哀慟,淚水沿著眶邊打 轉,很久很久他都忘了,那股狂熱的高溫早已冷凍成冰了。他就是無法繼續走下去,於是他就站在河的正中央。刀削著左耳,刀削著他的右耳,這一晚狂亂的寒流猛 烈地敲打著他的前額,他的身軀,像一棵樹,他就種在河的正中央。然後風停了。他好像就要睡著了。寒冽的微光環繞著他平靜而安祥在大暗中漂浮,顯現他仿若麥 稈的髮色,湛藍如秋聲的風衣。而他只是站在那裡,閉著眼睛,在昏迷中,他一直想要把頭回過去,探望他的背後。但沒有,他只能毫無力氣的,他只能就只是站在 那裡。過了很久,他緩慢的睜開眼睛,怯弱於面對眼前的光芒,於是他又緩慢地閉起眼睛。一首華爾滋飄過來,從河的對岸,他笑了。那一瞬間,他忘記大雨下了起 來,融冰的破裂聲清晰地刺穿了他的耳膜。他緩慢的睜開眼睛,輕喚一個人的名字,然後輕蔑的歪著嘴,就像是在安慰自己一樣,然後他就沉沒在河水當中。緩慢 地,順服的,他的笑容再也來不及離開他。在最後一瞬間,他聽見一首歌聲,迴盪在水的波紋和他的散髮中,永遠的甕封在他的耳裡。


  ……
  I get to know
  I get to see
  I never going back again
  And it's real
  How I feel
  I never going back again
  I never going see you again……
  
高 分貝的電吉他擾亂有一個人的睡眠,他翻了翻身子,踢被子,裸足在找尋那被褥外的冰冷,然後他才感到安心。Walkman的耳機掉在床褥之間。他大聲的狂號 起來,被自己的叫聲驚醒幾秒鐘,有點困惑的,然後用被子把自己的耳朵包起來,再一次的睡著了。高分貝的電吉化在被褥外繼續響著,在耳機裡面。這時窗的外面 正下起一場細雨。細細的打著對面空屋頂亂爬的絲瓜棚架,打落了幾朵小小的黃花。細雨綿密的下著,像是整個世界徹底的搖籃曲尾音,哄著他繼續入睡。這時一具 淹溺的屍體順著河水飄流而下,沿著亮閃閃的陽光和浮冰的冷光,在一個沼澤地帶擱淺,然後悄悄登陸,停棲在一片春天的曠原當中。
  
明 亮的 陽光很快的曬乾他。他仰著臉就躺在新發芽的草地裡。一張新刮好鬍子,洗得很乾淨的臉。而他那裝滿栗子、核桃果的湛藍風衣繼續飄流而下,抵達大海。現在微微 的春風吹著他金色的髮,他臉上細細的毛髮,微風吹著他有著密密孔雀藍花紋的白襯衫,鈕釦鬆開,稍稍袒裸的胸膛,微風吹著他裸露的雙足。他笑著,就好像他只 是睡著了而已。所以有一個人在睡夢中也輕輕的笑了起來,這時外面的細雨早已經停了,秋天的陽光沒有暖度的照著這個世界,就像另一首襯底的悲歌的尾音。窗外 搖蕩的樹影斑駁的落在他的床褥當中。
  
很 快的春天的花全盛開了,他就好像躺在一張巨大的花床一樣。幾片掉落的花瓣掉在他乾淨的襯衫上, 替他的衣服上色。很快的,高大群樹的葉影侵染了他,陽光明亮的宣稱他的年輕和愉快。他繼續閉著眼,他笑著,溫潤的臉色和膚色。很快的所有的小孩環繞他,手 拉著手將他圍在中間跳舞。很快的他的身體緩慢的沉入泥壤當中,所有的種子依附著他抽芽,一整片的草原和一整片的花園。然後春天過去了,更吵的夏天過去了, 花朵開始凋萎。花屍開始埋葬他的臉,他只是笑著,而睡夢中的有一個人閉著的眼開始淚濕。他又翻過身去,耳朵就貼在耳機旁,歌聲流進夢中。
  
……
  A single bed in an ocean of failure
  A single room for the debris of life
  And the people who come have no time for
  Long dead flowers dried out in summer……

   窗外的細雨早已經停了,帶有水氣的陽光不久就把這一切曬乾。鳥聲混在初露的陽光中,很快的外面的喧譁就取代了一切,世界安心的恢復原本的節奏和噪音。有 一個人在睡夢中掉下淚來,他撥開那叢生的草,找到一張快要被埋盡的臉,一張和他一樣的臉。只有髮色和眼色不同,一具他自己的屍體,有一個人用自己的身體再 一次整個埋葬他。他臥倒在那一整片的草原和新挖的泥土。淚水沿著泥壤流到草原裡,流到枕畔。他醒來了。但他一點也不想醒來。耳機裡高分貝的電吉他聲響了起 來,像放大到極點的電波雜音。……I never going back again……I never going see you again……。窗外一輛摩托車引擎的尖叫滑過,拙劣的鋼琴練習曲和南管的沙啞全衝入他的床褥。有一個人只是呆呆的繼續流淚,他一點也記不得了,他只知道 有一個人離開了他的夢,只留下他一個人絕望的醒來。然後他把眼睛閉起。他再一次把眼睛張開。望著天花板垂下來的日光燈。這裡並不會因此而更亮一些的。耳機 裡的歌不懂得停止,它只是繼續流動著,在離他耳旁有點遠的地方,他聽不清楚,但他很清楚那一首歌,所以就算是他其實聽的非常地清楚。在遠方的電話鈴聲中, 在隱約的市場人聲裡,在呢喃的裸燈泡……。他又翻了身,毛髮擦過臉龐的刀聲,輕脆割裂,像是最親愛的。

  ……
  One light bulb hanging for light
  High above the one roomed ceiling
  And safety absolutely the one thing
  That's not required……

   他繼續躺在床褥當中。當然,他不會知道正午以前曾經下過一場細雨,當然他更不會知道一個小男孩被一輛超速的摩托車撞死,在離那棵珊瑚刺桐不到三公尺遠的 大馬路上。血跡將比凋萎的珊瑚刺桐更紅一些。他只是繼續躺在那裡,練習著,練習著終於可以爬起床來,去看兩個小時後開演的電影。他在練習,努力的離開想 念,練習著對一切保持無所謂,練習著就只是爬起身來,走出這間狹小的屋子。練習著就只是把窗門推開。我不行,我再也不行了。他的裸足繼續窩在被褥的外面, 溫習他習慣的那種冰冷。
  
有 一個人就坐在窗前的椅子上,雖然他更習慣蹲在椅子上。他打亮了他的桌燈,橘黃色的燈光均勻的舖展在桌上,一 個光的圓圈,向外不斷渙散。他剛洗完澡。一點也不困難的,只要你習慣了,你就無所謂。真的,一點也不困難的。他坐在那裡仔仔細細穿上花的襯衫、黑色的夾 克,然後一邊抽煙,一邊擦一頭潮濕的長髮,就像是剛從水裡登陸一般,等著晾乾,從水的波紋當中,成為一個還活著的人。而這一切一點也不困難的,只要你習慣 了就非常容易。其實說來,他已經夠不耐煩了。於是他的毛巾就垂在雙肩,圍著他裸露的脖子。他沒停過他的煙。一個安靜而尋常的午後,你連遠方在擦槍的聲音也 聽得見的,他說。他慢慢的抽著煙,望著窗外。然後他低下頭去,開始一個字一個字非常緩慢的寫著。床上的人還盯著日光燈,他想起在八個月以前,其中一隻燈管 開始閃閃爍爍,他的屋子終日一閃一閃的,就像一部黑白film noir電影的打光,就像旅館的霓虹燈管,而他就躺在旅館裡,黑暗中,一個人影穿過大雨,走上階梯,而你就只是躺在那裡等著,等著那結束一切的腳步聲。然 而熟悉的腳步聲不曾響起,而你也忘了,現在它再也不亮有近八個月了,躺在床上的人就是忘了換。而且他習慣一切黑一點點,基調陰暗些,就像film noir。偶爾有一個人也會回過頭去,像是回憶一個回不去的故鄉,床上凌亂,Walkman還在轉著,他忘了,它繼續轉動著卡帶,耳機就陷在被褥裡。偶爾 他也想再抱抱他的棉被,偶爾他也想再躺下來入睡,但一切已經太遲了。於是他繼續寫信,一個字一個字的,像是止痛。

  ……陽光明亮而且秋意很深的下午,剛洗完澡,換上長袖。我望著窗外,屋的對面,一棵大樹在搖擺,我望著搖搖擺擺的樹影;我望著光,在背後的白牆上。慵懶而且無法動彈,感覺無比的失落,也感覺無比的緩慢下來,一個很平靜的午後……。

   他繼續抽著煙,偶爾擦一下頭髮,耳旁是CD player的耳機,一張他很清楚的CD晶片在快速度的轉動著,他凝視桌燈下的CD player旋轉,他盯著秒數的跳動,就像是無事可作,就像是忘了他還能作什麼,他就這樣偶爾呵呵,呵,呵哼著。煙塵在唇際非常焦燥的向上,盤繞著光,唯 一不肯慢下速度的。這時,窗外明亮的樹影斑斑駁駁,落在花被上,落在一個睡著的人的黑髮上,他的髮就散在那裡,像飄浮在夢的波紋當中。他又翻了身,耳朵貼 近Walkman的一隻黑色的耳機旁。聲音再度流入夢裡。有一張臉被埋葬在草叢底下,一整片明亮閃著光的草尖困惑著過路的有一個人,只要他一睜開眼,隨風 搖擺的一百萬的光點就衝向他的眼眸,永無止盡的跳動。……I get to know……I get to see……I never going back again……。灼熱的陽光雕刻出他的身影,他就踏過一具埋葬在泥層中的身體,他的胸膛和肚腹。透過厚重的泥壤,他聽見有一個人的足音越來越遠,越來越 遠,就像是曾經越來越近。突然那足音在快要消失的時候停了下來。有一個就要消失在樹林的人突然停下腳步,他轉過頭來,斑斑駁駁的暗影在他的臉上。在高分貝 的電吉他聲中,他只是努力的盯著遠處草叢裡微弱的光,被埋葬的人的前額就亮著光。而這裡一切都將會陰暗下來。
  
……
  Dull window where miserable light strains
  The blue smoke and paper peeling
  Sympathy for the world on the outside
  And long dead flowers dried out in summer
  You wait at the window
  You never could break the habit
  ……
  
當 然,陰暗下來是不可避免的,只要你習慣了,一切將十分十分的容易。只是,他還沒有學會習慣。他繼續盯著黑色盒裝的CD player內裡等速度轉動的晶片,失神的凝視著規律跳動的時少數,專心地,等待下一個數字,默念那一個想念的數字,期待那個數字,看那個數字跳過,離 開,然後思念起那一個離去的數字,等待它再一次到來,就像一個沉重的心事,他專心地,很有耐心地,唯一有耐心地,對待一組不斷跳動當中的某一個數字,甚至 忘記耳旁持續著在走動的每一首歌。隱忍,他隱忍著,一個數字對他的驕狂。直到叼於嘴角的香煙,煙猛衝著突襲他的眼睛,直到他不得不閉上眼,直到他不得不逼 出淚水。這時擱淺在河對岸曠野的屍體正躺在一床花的被褥中,那些豔紅的花像火燄一樣的燃燒著,而他就像漂浮於大火當中,平靜而安祥。緩慢地,緩慢地,沉沒 的草根和髮根,浸著流光。雖然這一切在夢醒以後,只有火的灰燼會被記起,就像一個殘存的輪廓,褪了色的油彩的一道殘虹。他用指尖抓起CD片晶亮的背面,他 望著在桌燈下晶亮的虹光,他盯著他自己。晃動它,以各個不同的角度,他以他的頭像探望著整間屋子,屋的造型歪斜。很快的,他的呼吸讓它蒙上一層薄薄的霧, 虹光依舊閃耀,只是灰掉了一張臉。他用指尖輕輕的撫過它,裝入CD player當中,孩子氣的,像是第一次發現那些黑色的按鈕一般,他隨意的玩弄那些速度,玩弄秒數,最後他停在那一首歌上,聽了一分鐘他就忘了聽,只把耳 機拔下來丟在桌上。開始剝牆上白漆霉壞的部份,一堆白色的粉末剝落,掉了下來。耳機裡的歌聲抵著它們播放,如同遠方。他不會聽見的。
  

火車已朝南的方向開動。歪斜著身子支著頭側向冰冷冷車窗的人很久以後才醒了過來,他的頭正抵著冰冷的鋼鐵。要推開那扇門一點也不難的,只要你一習慣,什麼 都再也無所謂。因為整個世界都一樣,沒有人,沒有什麼會那樣有所謂的,只要你一推開那扇門,就會冷漠的如同深秋的顏色一樣,隱藏你的臉色,像樹林中千萬枯 葉中的一片枯葉。歪斜著身子的人拿掉眼鏡,用他的雙手用力的按他的前額,用力的握住他自己的整個頭顱,然後揉揉眼睛,用掌心擦臉。然後再戴上眼鏡,似乎, 都有了全新的視野,雖然,它們的基調都一樣,就像緩慢的基調,色彩的基調,即使在等速度的車上 即使垂著了,仍維持著不管忍不忍心的基調。維持著固定的殘 酷。只是你習慣,或是你不習慣,都一個樣子的。他盯著不斷走逝的風景,單調的風景。這時躺在床上的人正午以後醒來,只是把他的被子拉得更高,將他的整個頭 緊緊裹住,暴露在外的雙足就腳心抵著腳心。深深淺淺的蓮霧樹影穿過窗簾落在花被當中。而坐在桌前的人只是靜靜歪著頭,用手指梳著散落的濕髮,對面的絲瓜架 爬上了空屋的屋頂,爬上了那棵高大的玉蘭花,結了不屬於那棵樹的,長長的絲瓜。而廚房裡,更深更亮的樹影安安靜靜的在鍋子、鏟子和紗窗上搖擺。而那扇木門 只是隨著風偶爾伊歪伊歪的晃盪,像是鞦韆。光影慢慢的挪移,在每一個角落。陷在火車坐墊的人只是緊抓著筆記本,他盯著浸在流光中的細細密密的草,就像一個 人屍體的毛髮,愉悅,慵懶的。他繼續寫著字。
  
…… 現在約午後四點半鐘左右,在火車上。陽光一整片的推進窗以內,以及整遍的外面。群 山,因地勢的走向,阻擋了,不一的阻擋了。明亮和陰影。均勻。樹影有明和亮,均衡。光給了樹(葉)輪廓。感覺上是很平靜的一個午后。移動的感受。你不用 動。speed。你在speed當中。只是搖晃和快速(影像──有時慢──有時快有時像搖籃曲,一種如同呼吸(的韻律))。一切安好。像坐在整個世界在不 斷走動的café。……如果真的我是在回憶裡,但那種過去,似乎更迫近一種哀愁,現在我看不到他。是的,當文字開始時,我已經在堅持一份思念了。眼睛望著 風吹過的草原。我要繼續下去,這一本回憶錄。……現在我的思緒紛亂,就像在褪色當中回憶色彩,一如speed中昏昡的影像在迫使我無法記下單一的場景,取 長長的長拍,並且寫下一切細節,我們再一次回到最開始吧。那時的我。現在我望向空氣,那種想法和影像讓我並不在此,而在過去的任何的在此。我操想, 他……。
  
歪 斜在火車上的人一手支著頭,用那手的臂肘夾緊塞滿信件的筆記本,一隻手努力的要把字寫清楚,至少能更清楚一點。這時最後的 殘霞落在他好不容易才乾的頭髮,落在他的白紙上,這頁以後的全是空白,就連這頁以前滿滿的藍色紅色的字,也在堅持它的空白,即使你已寫下那麼多的字。然後 他聽任筆記本攤在那裡,忘記了它。一座山另一座山其他一座山,滿山坡的牽牛花,讓不管怎樣的樹怎樣的草,都開著同樣紫色的花。他只是凝望著窗外,等速度移 動的風景,也就是他什麼也沒有真的看見。在腦子深處,一首大提琴的曲子,David Darling的大提琴獨奏,緩慢地侵入了他的呼吸,他的頭,他的喉頭,將他整個身體淹沒。這時,殘霞落在小巷中,空屋的絲瓜小黃花,桔梗花藍紫,九重葛 花葉紫紅……。當夜色降臨以前,在快要到達臨海區域時,火車突然停在跨海大橋的正中央,再也不動了。他終於可以在瞎掉以前,專心的把黑暗來臨以前的一切看 清楚一些。30分鐘以後,火車終於再一次開動,外面早已經完全陰暗下來了。

當 夜色完全佔領小巷深處一間小小的屋子時,枕畔的 Walkman仍在轉動著,桌上的CD player繼續轉動著。再也沒有人還在那間空空的屋裡。只有音樂等待一雙耳朵貼近耳機,貼近它,以及他。有些時候它們都重複的轉到同一首歌,唱著:…… Life just sows but after the reaping sleep……Life just sows but after the reaping sleep……。他就只是把一隻手的手心緊緊的貼著冰冷的窗玻璃。他盯著暗角隱隱在閃耀著的光點,那是一個銅幣。他一隻手在外衣的口袋裡摸著一個一模一樣 的銅板,撫摸那浮凸的頭像,撫摸那熟悉的冰涼。然後火車停靠在遠方一個小站的月台兩分鐘左右,繼續開動,他早早就已經睡著了。大提琴的聲音淹沒了他,他睡 得很熟。很熟。1995年12月12日


註:Long Dead Flowers Dried Out In Summer是Shelleyan Orphan 1992年專輯Humroot中的第十首歌。〈Get To Know〉是Underground Lovers 1992年專輯Leave Me Blind中的第十首歌。〈Minor Blue〉是大提琴家David Darling 1980年專輯Journal October中的第五首曲子。

Darkwood I -- david darling







  

just B18


shot by ┗┳┛, 2030/02/23, taichung


shot by ┗┳┛, 2007/05/19, taichung

just C16

小巷路面謀殺案
shot by ┗┳┛, 2007/05/18, taichung






just B17


shot by ┗┳┛, 2007/02/20, taichung


shot by ┗┳┛, 2030/02/22, taichung

just C15

屋簷上的兩隻「蘆花雞」
shot by ┗┳┛, 2007/05/31, taichung










just B16


shot by ┗┳┛, 2030/02/27, taichung


shot by ┗┳┛, 2030/01/24, taipei

just A11


pictured by┗┳┛ 2007/02/20, taichung


pictured by┗┳┛ 2030/02/28, taichung

2007年8月17日 星期五

just C14



shot by ┗┳┛, 2030/03/08, taichung

2007/08/16, death cab for cutie, Brothers on a Hotel Bed


death cab for cutie photo by Wendy Lynch


death cab for cutie, Brothers on a Hotel Bed

Death Cab For Cutie - Brothers on a Hotel Bed

You may tire of me as our December sun is setting
'Cause I'm not who I used to be
No longer easy on the eyes
These wrinkles masterfully disguise
The youthful boy below
who turned your way and saw
Something he was not looking for
Both a beginning and an end
But now he lives inside someone he does not recognize
When he catches his reflection on accident

On the back of a motor bike
With your arms outstretched trying to take flight
Leaving everything behind
But even at our swiftest speed
We couldn't break from the concrete
In the city where we still reside
And I have learned
That even landlocked lovers yearn
For the sea like navy men
'Cause now we say goodnight
From our own separate sides
Like brothers on a hotel bed

You may tire of me as our december sun is setting
'Cause I'm not who I used to be

Brothers on a Hotel Bed from album Plans (2005)



death cab for cutie from official site


death cab for cutie poster designed by Jason Munn

shooting gallery:Just D1; just C13



這 個怪僻──從我看見第一張照片開始──就一直都會:我會翻到背後,透著光去看正面的隱約的輪廓,或是用手指去摸那照片裡有什麼。這舉動其實跟在讀一本書很 像:同一張紙的兩面,不是透光去看背後,就是用手指去摸那些字。一直到現在我最大的樂趣就是去摸早年排板印刷(撿字)印出來字的痕跡,在深深淺淺的印烙 裡,好像你可以摸出一片風景。(難道生命最大的樂趣,這難解的謎,就是像一個盲人在撫摸點字譜嗎?)這個難以理解的怪癖直到今日,就算我在網路上看到照 片,或是數位相機拍照輸到電腦,我還是會對著螢幕的平面,下意識的用想像把每一張翻一下,想要看見照片的背後。這行為就好像在猜疑所有的照片都只是,一張 紙的平面,正面和背面,立體的透視景深不過只是個幻覺,光影(那身在那裡的肉體存在──每張照片前面有台照相機;有個站在那前面的人)所玩耍的一個接近寫 實的非寫實。是hyper-reality。這個行為某方面,或許,就像荷蘭小說家Cees Nooteboom所寫的一本小說,In The Dutch Mountains。 小說裡有個寫某種童話的人,這個西班牙老人,平常的正職是公路的監查員,暑假喜歡到空曠的學校教室趴在小孩子的書桌上寫書,在遙遠的 城市出版,印量極少而且幾乎不曾出現書評,他正在構想的這本書,寫的是荷蘭的馬戲團,而故事是成人版雪后的翻轉(想想安徒生那個悲慘的童話)。他說: there is a similarity between writing stories and building road: you are bound to arrive somewhere some time。然後他又寫到:I can read a landscape like a book.雖然有趣的是:這本小說裡並沒有任何照片,沒有任何一張圖像,一切都是字的組構。風景不過是一種書寫出來的「風景的概念」,或說「風景的敘 事」。而這不是一本有關風景的小說,這是一本有關書寫的小說。

我把我一系列拍的照片暫時標題為Just。從今年二月在辦公室外面抽煙開始 隨性拍下陰暗中(即將下雨)傍晚的「風景」之後,我就已經完全離開了那裡。我不時都在shooting,無意識有意識下意識潛意識,shooting是最 完美的動詞用以指事對面前的什麼所達到的反作用力(溫德斯的說法深得我心)。這個後作用力是一種傷口的雙重達成,製造對對象物的傷口,甚而達到自己的傷 口。(而這個傷口只取得空間時間──這不是兩個切斷的名詞──更確切的說法是,在空間裡的時間,所擷取沈積岩的一片橫切面,就寫實性而言)。而好一陣子之 後,倘若我能說,只能說這個達到自己的傷口是對那強烈的失落茫然和憤怒所作的和解。我所沒意識到的是,從離開我已經shot的那個風景開始,每個我舉起相 機shoot的過程是對自己的進一步接近,同時透過反作用力,是對我周圍的進一步接近,closer。而每一個按下快門(shoot) 的瞬間是重新將自己帶靠近周圍,帶靠近每一天,帶靠近,我的眼睛開始很自然的,在幾個月內,可以迅速而直覺的,對眼前的細節進行「掃射」(一如追逐獵 物)。而同時,這個最佳的選擇,是無聲的。是沈默的。是不說話的。是不寫的。是不用手指按鍵盤的(哈,又按不出音樂來)。是非敘事非描寫非評述的──以我 的說法則是:非戳洞的,以及非墳墓的。雖然書寫照片的文章,總將照片直接指涉到死亡。然而真正非指涉而直接是死亡的,其實是文字自身。文字是最接近可以致 命的傳染性病毒。而在最壞的時刻,很多人使用文字販賣文字利用文字,弔詭地,是讓整個世界最快消失的方式。因為過於喧囂,這喧囂的不是沈默本身,是喧囂本 身,它讓整個世界最快速度消失不見。曾經,我(或我們)那麼努力的想要呈現世界,然而我(或我們)卻徹底的失去了世界。經過好幾年來身心徹底渙散的「書生 活」,最大的痛苦就是眼見你最親愛的世界逐漸在眼前不治身亡,你最親愛的世界就在巨大的喧囂(不是沈默)中成為眼前的屍體。世界成了最巨大的墳場,你在世 界墳場的告別式當中,你也在自己的告別式當中,而你知道有太多人習慣而不需要真的知道的在製造世界的墳場,而你沒抵抗,世界也沒抵抗。你只是失落迷茫憤 怒。你shoot之後你再也不在那裡了。那裡唯一值得留戀的,是陰暗中即將下雨的那片風景。

不過就是。

Just。不過就 是我在考驗那個後作用力可以在多久之後開始產生清楚的「震盪力」。而那個時刻,在下了一個多禮拜的雨過後,在某個瞬間,在某個時刻,它開始在我身體裡產生 情感性的強度。所以我開始了just的D系列。它們(裡面出現的字)不是指事,不是寫詩,不是解說,不是附錄,不是配圖,不是下標。沒有那些企圖。都沒 有。它們就只是我拍的照片,而我對那個被後作用力影響而想要「言說」的「震盪餘波」而已。

A,是照片經過大幅度的修改,如顏色,清晰對比度等(有時覺得自己也許更希望是一個不用畫筆的畫家)。
B,是照片只做了小幅度的修正調整。它們保有照片的極大幅度「原本」性。
C,是連續照片,或不同時間同地點的風景變遷。
而這三個分類,特別是AB刻意並置兩張,就像書一攤開時眼睛所見相連所見的兩頁。
它們全無聲無息。我希望堅持它們完整的無語。而D,倘若出現,只是它們對我產生的什麼,就像照片對著它眼前的站在(或跳,或躺,或舞)那裡的人,那人被自己shoot的反作用力震到,因而似乎有點恍惚。

shot by ┗┳┛, 2007/02/15, taipei












just C12

經過荷花田

shot by ┗┳┛, 2030/02/22, taichu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