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7月13日 星期五

2006/07/31, L’Histoire du garçon qui voulait qu'on l'embrasse




2006/07/31。 這是必要的一個瞬間。我常在想,到底是什麼阻擋了我的思緒,想像力專心和激情(像是眼睛有嚴重的白內障)。似乎這些都走了。從我身 上退去了。還是因為窮?而我陷入
奧斯特Hand To Mouth中 的情境?情願在窮的邊緣打轉,在一切就徹底絕望的邊緣等待一個在雪地裡倒下的瞬間?突然,我就如此孤獨,感受那孤獨如此迫近。有好幾年了,似 乎我一點也不在意孤獨。似乎那不見得是好事,但似乎也還好。就像窩在一個洞裡,甕封在一種冰點以下的屍體,或許,在某一天就醒 來了,解凍了。又開始,生命是新鮮而又快樂的開始,血液的流動又將如此年輕,呼吸著空氣裡帶有的一種冰涼或陽光的暖度,好像就又可以輕鬆愉快了。似乎又是 一個新生的開始。有些時候,我在重新讓自己的路徑回到兩千年的時候,我想這是一個自我在在回歸的時刻。是否,我還可以找到那對一些事物小細節的激情狂熱 呢?除了對細節的熱情,生命不可能重生。我在找尋我的自我救贖之道。我現在在練習自己,專心在電腦,耳朵聽player裡的音樂,感受在這裡在這一瞬間, 坐在這個角落的自己四周。我的腦子隨著音樂播放(一個叫Dakota Suite的樂團,我一無所知的樂團)的提琴聲而整個抽動。這是一個極其平常的早晨。我想要回到一個早上開始的人生。每天感受到一天的開始,一天的結束 (夕陽的到來)。

在 這個八月即將開始的前一天,我打算讓自己懶,感覺環繞的四周,以及緩慢的接近我要寫的一篇文章,我已經被纏繞了快一個 月而且就是寫不出一個字。我以為我 再也寫不出來了。我以為寫下去就會寫完了,又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我先去買了包煙,買了一份報紙,報紙上刊載著圖森的小說《浴室》,我上一次讀這本小說也應 該有十年或二十年了,選載的片段還好。看譯者名,看來是十幾年前的大陸譯本。我一直很喜歡這本小說的(連著他另外兩個故事,都是很短的長篇)。我坐在超商 外面的小椅子上讀報紙上的小說,過往的公車的玻璃車窗因為陽光的照射,在我閱讀的報紙,在我身上,快速閃過明亮的反光,我瞇著眼看報紙。看那閃動的光的斑 馬在我身上快速奔跑。突然有了那種夏天在我四周的確實感。感覺似乎那熱那亮度都有真實夏天早晨的況味。那夏天的熱和亮又讓我想起住在杭州南路的日式房子, 一邊的牆就是一整片落地窗,落地窗外就是很小的中庭,種了一些很簡單的盆栽花。在那裡,隔壁的樹影在婆娑,樹影透過落地窗進入屋裡。我想起那些天一些鄰近 公寓建築的工人中午會來這裡吃午飯,裸著上身,就在外邊的走道上躺成一團,每當我走出小小的門要外出時就得跨過這些裸著上半身的工人,就很尷尬。特別是那 種工人精壯晒的很黑的身體上沁著一層汗水,和他們雙肩上的汗巾。生命一定曾經有過一個時刻,就只是這樣,慵懶而像是永遠漫長無邊,時間像是浸淫在滾燙的光 裡,因而極其平靜而緩慢。有時想想那些個夏天,或許,在某個時候,那是生命幸福的時刻(雖然我總是難以擺脫那時的哀傷和憤怒)。每年夏天都會到來,每年夏 天我都如此討厭夏天。哈。現在我卻開始覺得夏天其實是一種慾望真實蒸發散發在空氣中的,一種庸慵懶懶的,接近昏昏欲睡的時刻,特別是那些個在W4地下鐵, 所有的等車的男人都衣冠不整在等漫長無邊得列車到來的時刻。那些高中時游泳池的日子。我真想寫那些游泳池的日子。想到歐容(F. Ozon)那如此搗蛋的片子,夏日洋裝(其早年短片請見這裡)。那 些身體的日子。

音 響裡的音樂突然停了,在我轉身去泡杯咖啡回到電腦面前,突然感覺到音樂不在的時候,那四周的環繞現場聲音侵入,古怪地在 接近正午 的時候,天忽地暗了下 來,外面的車聲和人聲突然就遠了,而敲打鍵盤的聲響極其清晰。也許就要下雨了吧,也許只是一陣烏雲經過,然後又是一片燦爛陽光。聲音溶在陽光當中,在還沒 正午的時候,周圍就進入平和緩慢的速度裡。這是日常生活的聲響,在自己的四周。在尋常的夏日接近中午的暑假期間。我喜歡暑假的想法。曾經,你每天都在放 假,你每天都在工作。這就是這個「行業」的生活,我曾經那樣子生活過。長假漫漫。現在我想我還是會選擇繼續這樣生活下去。我厭煩了做書的日子。非常厭煩。 就是這樣。(圖:Dakota Suite)

Over A Loveless Winter-- Dakota Suite

Raining Somewhere-- Dakota Suite

Reiseslott-- Nils Økland from Straum


換了一張CD,Nils ØklandStraum, 應該是挪威的。我一直很喜歡這張專輯,雖然,同樣地,我一無所知。這就是音樂迷人的地方,你可以只是喜歡它,跟它在一起一段 時間,感覺它在你四周的空氣中震動,但你不必去說為什麼,不用去知道它是什麼,不用去解釋和分析。它就在四周,在你耳朵的周圍跟著環繞著你的空間,它在轉 動的時候,在你的四周像植物那般,快速佔據整個空間,它震盪四周的一切跟著它擺動和舞蹈。整個房間就有了那炊煙裊裊。它是靈魂的熱食。

現 在正好正午時分。我還在周邊徘徊,迷戀著我的慵懶可能,以及緩慢進入燃燒的速度。要燃燒的,是一篇寫卡霍的文章(在我的想像中這一篇文章應該是燒出來的, 也就是在燃燒中顯露然後成為灰燼的紙頁)。我總是很努力的要寫他的電影,而不幸的我總是沒有成功過,我總是已經燃燒到了接近的狀態,然後昏亂中去夢裡寫。 這一次我又努力了很久,我又覺得我根本不可能寫他,我應該要放棄了。然後又開始,然後又繼續漂浮在想要接近他的路徑。或許最最重要的,是那路徑也許並不在 我認為可以貼近他的那些迂迴路徑,在他的電影裡的地圖內臟裡,而其實並非如此,其實是在我自己的地圖內臟裡。我走不近那黑暗的黑暗裡,其實是我不想再走進 那些曾經的深夜裡,在巨大無邊的城市街道上,那急速在不遠的地方燃燒的火。其實,那並不在任何地方,它就在你心的一個地方燃燒。趨近卡霍的唯一的方法,或 許就像趨近一個曾經愛的形影,在深夜的黑暗中閉著眼伸著自己的手往前,那隻前伸的手就緩慢的在閉著的雙眼中看見近在眼前的後頸,那前伸的手就在趨近那後頸 的那一段時間裡輕撫愛戀那人的後頸。或許是那攝影機就跟在那後腦勺不遠的地方,趨近,也跟著他行走。就像奧菲感覺後面有個愛戀跟著他,但他不能回頭,一回 頭,那愛,那愛的形影就會在隱沒在黑暗中,再也不會跟在後面。



現 在是下午三點一刻。我又換了一張CD。Max RichterMemoryhouse。 這應該算是我最上兩次買的新CD了,那也已經是四個月前了。我還記得站在那架點播機前摀著黑色的大耳機在唱片 行。它從一場歐洲的雨後開始,一場漫長的歐洲世紀旅程。摀著耳機在那裡聽的時候,進入耳朵的音樂似乎都有那麼清晰的畫面,那麼清晰的讓我想起一些畫面。曾 在哪個地方,怎樣的街道,怎樣的時間,怎樣的片刻,它召喚一個可以進入的那裡。我閉著眼。我就在那裡面。我正在緩慢轉動,那旅程正在開始,我停下腳步,向 四周微微張望,遲疑了一下子,然後我挪了一下肩上的背包,平靜地走了下去。外面正是清晨的時刻。列車會帶你進入那座城市,沿路將不會有同一個人,你和他不 會比量彼此的手掌大小而趁機輕握彼此的雙手握到下車。你不會感受那手溫和那個人臉上的微笑。你會望著窗外沿路的近郊房屋,那快速閃動的小樹叢和緩慢越來越 亮的陽光。你不會到某個車站下車,隨著他來到一棟公寓的樓下,不會有那個人輕按四個數字的保險按鈕,走上那木頭鋪的旋轉樓梯,不會打開那扇門,進入那小小 的公寓,不會看見他貼滿電影海報的牆壁,不會感覺到餐桌前的百葉窗正溢進來陽光。你不會累了,不會有他說你休息吧,而你也不會在他走前親吻他的耳朵。不 會。你會在列車上睡著,你會在不知所以的地方醒來。然後。在一個未知的所在。張望一下四周,挪一下你肩上的背包,遲疑了一下,你就這樣繼續走下去。四周一 個人也沒有。

maria, the poet (1913)--Max Richter from Memoryhouse


現在是午後十點一刻。結果我竟然錯過了夕陽。我睡了必然也有六個鐘頭了吧。做了一堆夢。依稀,曾經與,彷彿。然後, 我又開始重看André Téchiné 1991的電影J’embrasse Pas(我 不接吻)。我不知道看過多少次了。我就是喜歡一再重看Téchiné的電影,我說不上來,但我覺得電影裡的男主角皮耶(侯)是以卡霍當模型拍 的。原因是叫皮耶的他報名參加他一點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的戲劇班,取了一個藝名(或許這是角色的姓Lacaze)叫音近卡拉斯;他從法國山村來,中學畢業 就毫不遲疑地隻身前往巴黎;他的身體和穿著有幾分像卡霍(有點距離的時候);還有那些巴黎夜晚的街景(或許這是 Téchiné拍最多巴黎街景的一部);片中的老人侯曼老是叫他野孩子……。或許這個聯想純屬多餘。卡霍從來也沒拍過比Téchiné殘酷寫實的電影。有 趣的是,當皮耶在大街皮肉生涯時,他一看到侯曼就躲,一旁的某個出租男孩就說:你認識他?侯曼人很好,他有個怪僻,他跟每個搭上的只睡一次。從不重 複。……這也有點像Téchiné他每次拍片都會用一個年輕好看、不知哪來而且極其情緒屬性強烈的男孩(那些野孩子),然後就不會出現他另外的電影裡了 (而他們幾個大都會得到該年度的最佳新人,然後演出其他導演的電影)。除了《野戀/野蘆葦》裡的兩個小男孩,約十年後又一起拍了一部地點設定在摩洛哥當傑 Tangier、同樣的角色(法航蘇瓦和塞吉)由同樣的演員演出的《遠方》(Loin),是一部漂亮哀傷的電影。或許有個夜晚,在巴黎靠近蒙帕拿斯和廬森 堡公園之間的一個小公寓,在夜裡十點太陽才剛下山,夜還年輕的時候,你就坐在小小沙發,他就坐在你旁邊,你們就一起看一部叫做J’embrasse Pas的電影。



大 多數的時候你都沒動,大多數的時候他都躲在臥房裡講一通像是一輩子也講不完的電話,你什麼也沒問,但你什麼也知道;於是你沈迷在那些下雪 的巴黎夜晚的街道,那些霧氣濛濛的塞納河河畔,那些車站,你看得很細心,很專心,人在夜裡的巴黎,在那些不遠的地方。然後,到了半夜兩點鐘,你沒吵到身旁 的他,你在黑暗中穿上皮鞋,你開了門,輕輕悄悄關上門;然後你開始在巴黎深夜的街道散步,你什麼也沒看,你就是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走在燈火輝煌的城 市巴黎;偶爾停下來看路邊燈柱張貼的大幅海報;偶爾看看亮亮晶晶的櫥窗;偶爾看看小小的報亭,你繼續一直走一直走,走一個晚上,沒有停下來,你停不下來。 偶爾你會看見過往、在深夜裡的人,你會感覺車輛在你身旁開過去,街道總是很靜地,你只是一直走一直走,你停不下來,走到塞納河河畔。然後在接近清晨的時候 你往回走,你在蒙帕拿斯大車站附近的小道上迷了路,你走不出去,你開始著急。然後你找到路,你回到小公寓,拿著早點,他還沒醒來,你的腳步聲吵醒了他。你 去哪了?我去樓下買早點。就這樣。一整個夜晚。他不會知道。或許他在睡夢中知道,只是醒了他就忘了。你沒去哪,你只是去了電影那裡面。然後又是五月的巴黎 清晨,有點陰沈的天空……幾天後你又在半夜的時候出門。只是這一次你走不到天亮,只不過這次他坐在黑暗中等你打開門。你們在黑暗中。他蹲下身來看你,你什 麼話都沒說。他問你,你受不了嗎?你沒回答。你怎麼了?你沒說話。你去哪了?你沒說話。你想走了嗎?你沒說話。你要我走嗎?你說不。你到底怎麼了?沒什 麼,只是想走一走。半夜?我睡不著。來,睡吧。……在那張小小的沙發,你跟他還看過一部Philippe Harel導演的很棒的電影L’Histoire du garçon qui voulait qu'on l'embrasse(1994) (《渴望有人吻他的男孩的故事》)。……然後,你不會記得他,他也不會記得你。你們不會再見面。當很多年已經過去了,你唯一想的起來的,或許也只是那些巴 黎深夜的街道。你幻想著另一個鞋聲就從一個距離外響起,你會聽那鞋聲走近的聲音,你等著聽見那鞋聲走過你身旁,你只是繼續向前走,你跟那人擦肩而過,然後 你聽見那鞋聲越走越遠的聲音,然後消失在黑暗的夜裡。你只想要辨識那鞋聲是否曾經遲疑的瞬間,你只想知道那鞋聲是否曾有一瞬間轉過身來。你聽見那鞋聲轉過 來的聲音,你聽見那鞋聲緩慢走向你,如此緩慢,如此溫柔,然後你笑了,你只是繼續走下去,你頭回也不回,聽著他的鞋聲,讓他跟著你跟到地老天荒吧。就只是 這樣而已。

現在是清晨四點三刻,我仍 在卡霍漩渦當中。我還在一片混亂裡(雖然一個裡拜前我在紙上用鉛筆寫了一堆草稿,突然地,我又都不想 再看那些草稿了)。找尋書寫他的出路。我想這是無可避免的,沒有出路了。並不是他的電影很難,而是他是一連串細膩的細節所組成,他不依循固著語法,也就是 很清楚地,大部分的電影都是散文句法,而卡霍的句法是詩,而詩,是無法評論的;也就是,卡霍含納了大量的情緒瞬間,影片的passionless moment,含納精美的實驗性格(就像某影評人說到,它再難也在視覺上讓你看得很享受)。卡霍,是唯一他自己的導演,是無法言說的,一如他總說雕塑或是 舞蹈。不是它們很難,而是在那如此單純的命題裡,如此簡單的故事裡,他完成了極其特殊的體質。也因此,那是從chaos當中顯現的刻痕,它既內閉又如此 open。就像卡霍自己說,是open,所以是未完成和不完美。我總是很驚訝他如何在如此環繞的小細節裡找到如此簡單卻又如此純粹的感覺,畫面和色彩,速 度和情緒,而其深刻也在其中,像是漂亮的表面有著極其深刻的詩的儉約句法,邏輯。那是詩的真實。那真實接近一連串啟示狂喜的瞬間。但我不能這樣寫,我怕讀 者讀不懂。我總想用最簡單的方式來寫卡霍,就像帶著一把匕首在空白上刻字那樣,上面的字跡淺顯明白,但卻可以深刻到摸到那刻痕的深淺時,擁有那一瞬間 the smile of speed。我想卡霍真的很挑戰「書」寫他的文字,我想最簡單的,就是語言是無用的,無用於關於雕塑和舞蹈。即使是音樂。那是直覺的一部份。真正美麗的故 事,是對細節進行細膩而充滿節拍器,韻律和情感張力,的執迷和速度。卡霍給的就是這個,用睡夢的環繞(昏昏欲睡的的燠熱夏夜──就像香妲.艾克曼的 《夜》)當作緩慢劑暈散開來,卻又固著的中心。他總是說他要的是時間,他需要很多時間來拍。那就是雕塑的過程?或是那一瞬間顯形的詩句,但就是只在某個清 晰特定的一瞬間顯形?想到這裡,看來,我腦子又打結了。問題似乎總是如此,它太滑溜了,怎麼捉都覺得捉得不牢靠。



現 在是八月一日 上午十點 三刻。還是沒有太好的進展。我讀到最好的評,或許是曾寫過卡霍專書的Fergus Daly所寫的一篇精省的短論,是在《寶拉X》放映前夕所寫的卡霍衰興(摔星)曲線論。他的目的是喚醒卡霍的興(風雲再起)。不過,事實似乎只對了一點 點,就是他前面的三部電影成了經典,而《寶拉X》再度成為取代《新橋戀人》的新替死鬼。在當時某篇訪談問第一句問到卡霍這些年到哪了。卡霍很直接說他到地 獄去了。1997年當卡霍要開拍新片的訊息傳開來時(當時他要演員以幾個禮拜的時間無酬做影片試拍的動作,然後剪成短片在坎城放映,好作為宣傳和尋找資金 之用),很多人的反應是懷疑,大多數的人不相信他還能做什麼。這個反應最早呈現在《新橋戀人》時候,因為他誇張的拍片預算,以及在南部湖畔蓋了整座橋和環 繞的城市,然後電影拍完後再將它整個燒掉(拆毀)──因為巴黎市政府不願意讓他們在修工中的新橋拍片。而片子在票房呈現的卻是相對赤字。讓卡霍完全沈寂的 是一種直接式的對他的「不信仰」,會有所謂的「不信仰」當然就意味著「曾經信仰」。或許我們可以用一種非常台灣「偏狹菁英派」慣有的尖嘴猴腮型「虛妄」論 來看待這件事,他們立即給於的反應是,他完了,這片子根本不及他前兩部電影的十分之一。然 而古怪地,這片子當年在金馬影展時是大發燒片(這也是卡霍進入歐 美市場最成功的一部),每個人都搶著要佔到一點邊(或許那個時候,還有些人信仰某些電影不看會死)。但到了電影院,票房卻很難看。同樣地,到了《寶拉X》 時情況就更是慘烈。我幾乎沒聽到任何正面的評語,從1999年我人在紐約影展期間(雖然我並沒有買到票),到2002年台北電影節放映。卡霍還是那般保持 他那兩三年間「曲終人散」的衰老樣態。而問題是,《寶拉X》真有那麼糟嗎?雖然事實上並非如此。這情況就像當年《雙面維諾妮卡》成了影展大發燒片,當《藍 色情挑》到來時人們開始以比較「鄙夷」的方式說它,然後每一部新片(白、紅)都再一次比下去,比到最後,只剩下《愛情影片》最好看。這些比較級是一點意義 都沒有的事。電影並不會因為比較級就會讓看電影的人比較有文化(或菁英)。現在想起這個的確有點好笑,因為這一切都式微了,在商品消費和DVD時代,再也 沒有那種會「死掉」的情境,更沒有需要比較級的菁英思考(或許,重點很簡單,那個時代已經消失殆盡了)。很自然地,就這樣的,能睡頓好覺和吃頓好吃的,比 擠迫頭去看一部不看會死掉的電影要來的實際多了。同時,誰有那種閒工夫在做評比哪隻腳的腳毛比哪隻腳的腳毛更有藝術的長呢?Well。或許,某個時候,像 是這個時候,來看待卡霍或他的《寶拉X》會有更鮮明的輪廓。很多人忘記了同等的一件事,那就是你也會老了,你也會青春不在了(而你事實上也是老了,你也是 青春不在了)。而電影,不會真的是Forever Young。那是一場錯覺。到了《新橋戀人》時,其實很簡單,那純粹的狂戀愛情和身體,已經緩慢在接近中年,他們其實都開始要老了(雖然,說來讓人驚訝的 是,卡霍拍完《新橋戀人》也不過才31歲)。因此那是一個必然要終結,過渡,轉換的階段。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情況。接下來呢?對一個各方面幾乎全面「破 產」的導演來說,最難就在這之後,你知道那是根本拯救不了的一個必然的「離開期」,而寶拉X拍的就是一個年輕人可以在幾個月的時間變成一個老人。我想這是 真實的。一個金童變成一個無救的謀殺者(跛腳、黑暗,再也寫不出像樣的小說),那也是真實的。那的確不是一部很俏的電影(大量的亂倫、自殺和謀殺……), 因為它直接衝向地獄。(攝影:┗┳┛, winter 2005 watching Boy Meets Gir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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